第53章 重伤(1)

春风拂面,说不出的轻柔,说不尽的暖意,乐柔的心底却透着撕裂般冰冷的疼痛。略懂武功的人都知道,那一掌绝不是轻而易举可以应付的。连城璧的状况,乐柔担心着,却一点不敢上前询问。只看着他静静地站在那里,一动不动,他越安静,乐柔的心里就越害怕。

宾客都散去了,留下的都是连家堡的人,都是连城璧极为熟悉的人。

见连城璧还是站在那里,连城瑾跑过来问道:“哥,你没事吧?刚才真是太紧张了,我几次都差一点叫出声来,但是来了那么多武林朋友,我还是忍回去了,好险啊!幸好他们都被你打退了,哥,你真的没受伤吗?方才那一掌,真的很重。”

连城璧没说话,只是凄然摇摇头,他多想沈璧君此时也可以关切地问候他一下,哪怕只是一句。可是沈璧君没有,她围在萧十一郎身边关心着他,她的眼中竟然只有他!连城璧贪婪地看着她,几乎是奢望沈璧君的一点施舍,可是,她却没看他一眼。

连城瑾又对着萧十一郎道:“萧大哥,谢谢你,谢谢你愿意出手助我大哥,你也真的没事吗?”

“是啊,十一郎,你真的还好吗?你的样子看起来有些吓人呐!”沈璧君担心地询问道。

连城璧听着,亦是肝胆俱裂的痛,他眼睛里强装的坚强,几乎烟消云散,消耗殆尽,此刻他的眼里只有哀伤和惨淡。接着他又听到萧十一郎一阵咳嗽声,于是他又听到沈璧君温柔的声音:“十一郎,你怎么了?是不是受伤了?”他已经不想用眼睛看,他几乎已经没有力气去看了,他只默默垂下眼,几乎就想在此刻闭上眼睛。

“没有,我烂命一条,不碍事的。只是那一掌,震得心里有些发闷而已,没什么大不了的。”萧十一郎略显疲惫,却依然扬着笑回答道。

“那让绿前辈给你瞧瞧。”沈璧君的声音显得是那么的急切。

“不用了,我并没有什么事,只是现在确实很想喝四娘家藏的酒。我想现在我得回一趟林间小屋,打了那么久,有点累了,正好喝酒,喝了酒好好睡上一觉。”说完,不容沈璧君再说什么,萧十一郎看了连城璧一眼,便上马跑远了。

沈璧君看着萧十一郎远去的背影,觉得他实在是反常,她开始不安,开始猜疑。

连城璧听到萧十一郎离开的声音,他睁开眼,缓缓抬头,见沈璧君还是不舍地望着,那个早已走远的背影。她将心思都花在萧十一郎身上了,连城璧不免感到黯然神伤,内心痛苦万分。

连城璧艰难地挪动了几步,望着沈璧君,以微弱的声音问着:“璧君,你就不能关心我一句,你眼中当真看不到我吗?”那眼神近乎在哀求,却有说不出的痛苦和惆怅。

沈璧君此时才发现了连城璧,觉得自己似乎真是有些过分了,便怯怯问道:“你没事吧?”

连城璧眼含着泪,看着沈璧君,听着这句没有温度的关心,没有答话。他的心冷了,这句施舍来的问候,更是叫人冷到极点。

沈璧君却并没在意连城璧的反应,她只心挂着萧十一郎,她回头看着萧十一郎早已消失的背影,含泪默念道:“十一郎,十一郎,你是不是受伤了?你等着我,我会守在你身边的。”

说着沈璧君便准备上马,去追萧十一郎。

连城璧痛苦地叫了沈璧君一声,走上一步,却打了个踉跄,道:“璧君,你当真要走吗?你当真要舍我而去吗?”

沈璧君冷漠地说道:“是!连城璧,如今没有外人,你不用再自欺欺人,我也不需要再配合你,上演恩爱夫妻的戏码。你总是只想得到,却没有想过,别人为你付出了什么。十一郎这次若是受伤,你也别忘了,他是为了连家堡,为了你,才受伤的。我怎可对他不闻不问?我一定要确定他没事才行。”沈璧君态度坚决。

连城璧哑声道:“你心中只有他,又何必找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?不管如何,你我至少还有夫妻之名。沈家希望你成为连家的贤妻,一个贤妻,难道不该关心一下自己的丈夫吗?即便你恨我,真的要恨我至此吗?恨我恨到,一点机会也不给我?!”连城璧激动地说着,他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在呐喊,他的脸色顿时苍白起来,胸膛也剧烈起伏起来,他伸手按住疼痛的心,想稳住气息,可头上已经冒出了冷汗。

见到连城璧和沈璧君的争吵,连家其他人都知道该远远站着,不应插手,也插不上手,他们的争吵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。只是乐柔却却不能坐视,她担心连城璧,她隐隐觉得他不是没有受伤,而是可能伤得很重。他只是在硬撑着,只为了得到沈璧君的关心和在乎。乐柔一直站在离连城璧不远的地方,看着他。

连城璧似乎浑身都在颤抖,乐柔见状,十分担心,连城璧与沈璧君的争执听起来喋喋不休,她走到连城璧面前,柔声问道:“城璧,你是不是不舒服?你是不是被伤着了?你脸色看起来很不好。”乐柔一只手扶着连城璧的臂,一手紧紧按在自己的心口,她真怕自己紧张得一颗心都会从嘴巴里跳出来。

可是连城璧并没有理会乐柔的问话,他只是痴痴在等待着沈璧君的关切。

可是沈璧君虽然听到了乐柔的问话,她却依然上了马,背对着连城璧冷冷地说道:“你身边关心你的人很多,即便你真的受伤,有乐柔就够了,不差我一个。可是他呢?他身边一个人也没有,所以我必须去。”说完,沈璧君毅然挥动马鞭,头也不回地走了。

“璧君!”连城璧声嘶力竭地呼喊,那份期盼的感情,就此撕裂在风中。他脸色更苍白了,他什么话都不说了,他的身体就像被抽空一样。他只是忍着泪,慢慢地转身,踉踉跄跄地准备回连家堡,此时他就像是丢了魂一样,落寞孤寂,脚下的步子打着晃,显得漫无目的,失去了方向。

乐柔见连城璧脸色苍白,头冒冷汗,脚下的步子打飘,她知道他一定不对劲,或许是他伤心,也或许是他真的受伤了。于是乐柔吹响了口哨,“追风”便跑了过来,乐柔跃身上马,骑着马就往马场外跑,跑经连城璧身边的时候,乐柔稍停了停,探身一把就抓住了他的手,一下子把他拽上了马。连城璧的身子居然这么轻,这是乐柔没有想到的,他也没有拒绝上马,只是就势上了马,也许他真的受了伤。乐柔骑马边跑,边道:“我与城璧先回连家堡。”

乐柔一路使劲挥着鞭,希望“追风”能跑得快些。

马背上颠簸着,连城璧却不屑且恶狠狠地问道:“你这是干什么?为何要拉我上马?为何要我与你同乘一骑?”

乐柔此时也不再软弱,不再让步,不再由着连城璧的性子,道:“你不要逞强了,你一个人能回得去吗?你骗谁都骗不了我,我怕你出事。”

“谁说我会出事?我不会有事,不要你管!”连城璧依然倔强。

“你还嘴硬!难道你要我看着你倒下吗?”乐柔也似乎很生气,她生气连城璧的倔强。

“你说什么?难道你认为我连城璧连这点小风浪都抗不过来?还用你来可怜?”连城璧却嘴犟地还在做最后的挣扎。

“随便你怎么想,总之你甩不掉我的,我一定不允许你有事。”乐柔也很坚持。

看到乐柔把连城璧拖上马之后,就头也不回地飞速狂奔,留在马场的一行人也突觉事情不妙。莫灵更是在后面大叫:“小姐!小姐!等等我啊!”

连城瑾道:“乐柔怎么那么急?莫非我哥出事了?我们也赶快回连家堡吧。”于是众人也赶着上路,往回折返。商子旭也放心不下,骑着马,探身将莫灵用一只手臂一夹,提上马背,急急追着乐柔去了。

连城璧后来却安静很多,他不再说话,乐柔只觉得他的呼吸似乎越来越重,她的心也越跳越快,这一切都不是好兆头。眼看着快要到连家堡了,乐柔便更加使劲鞭策“追风”,让它跑得更快。可是连城璧却再也硬撑不住了,一大口鲜血从口中喷出,乐柔洁白的衣裙瞬间被染红了大片。血顺着乐柔的肩膀、后背四散开去。乐柔顿时觉得背后一片热乎乎的,她回头一看,吓坏了。连城璧满头大汗,似乎已经支持不住了,头已经耷拉在她的肩膀上,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,嘴角依然沁着血。

乐柔心惊,她没想到连城璧竟一下子完全垮了下来,她急道:“城璧,你不要吓我,我不跟你赌气了,我再也不顶撞你了,我只要你没事,我只要你没事。”乐柔只觉连城璧似乎瘫软下去,似乎要坠马。她只得立刻停下,跳下马来,一把接住了摇摇欲坠的连城璧。

连城璧的状况太糟了,不能有任何耽搁,于是乐柔扶正了连城璧,又翻身上马,坐到了他身后。她让连城璧靠着她,并且用腰间的腰带把连城璧的身躯与她自己绑在了一起,继续赶路前行。

一边赶路,乐柔一边在连城璧耳边说话,希望他保持清醒。她希望他不要睡去,她希望,他还能应她一声。

连城璧显得很痛苦,眉头皱成一团,要不是和乐柔绑在一起,他可能早就摔下马了,乐柔使尽全身力气支撑着他。见连城璧越来越痛苦,呼吸越来越困难,他口中的鲜血不断外溢,乐柔的心也就越来越急。她此刻能做的,只是很温柔地用脸贴着他的脸,柔柔蹭了蹭。连城璧几乎整个人都靠在乐柔身上,他的唇正好能轻触乐柔的脸颊,他尝到了一股咸味,她为他流下了眼泪。

连城璧贪婪地感受着乐柔肌肤的温度,她只稍微轻轻转头,她就可以给连城璧最柔软的依靠。肌肤摩挲,气息相伴,他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种感情,叫做不舍。就像再凶恶的野兽,在彼此受伤时,也会互相轻轻舔着伤口,给彼此温暖,永远不会遗弃对方。这是一种最原始的依恋,是一种肌肤相触,一种气息的依恋。她还在他耳边一遍遍轻唤他的名字,她只是想留住他。他只想很用力地看清她柔美的脸,但视线渐渐模糊,他只能看到周围朦胧的树木从眼前飞驰而过。他心里很想说一声,有你在身边,真好,但他却失去了这个力气。

乐柔策马狂奔,终于回到了连家堡,她解开腰带,招来了几个护卫。几人一起把连城璧抬回了房间,放到了床上。

不知是因为策马狂奔,还是因为心里急,乐柔的胃里早就翻江倒海。刚一下马,她就不停地呕吐,几乎把胃水吐尽,才略微觉得好一些,稍稍缓过来,她又急急奔向连城璧的房间。

一阵骚乱,屋子里的人似乎乱成了一团,今日应该是连家堡扬眉吐气的一天,可是谁会想到连城璧是被这么抬着回来的呢?

“夫人,您回来啦?您怎么了?怎么满身血?”一个跟乐柔关系不错的丫头,听说乐柔回来了,便急急跑过来看,却见乐柔一身血色,吓坏了。

“你别嚷,我没事,少堡主也不会有事,你把其他人都带出去。这里有我,你再给我准备点热水。”乐柔支开所有人,不希望别人看到连城璧的狼狈和脆弱。

连城璧依旧十分痛苦地躺着,胸中像裂开一般地痛,他大口喘气,却还是觉得空气稀薄,口中的鲜血依然汩汩,就像止不住的泉水一般。乐柔生怕他血流反逆,从而窒息,只得将他扶起,让他靠在自己怀中。只是连城璧的血流得越来越多,擦也擦不完。

乐柔心中笼罩着巨大的恐惧,可是她知道,自己不能自乱阵脚,即便再心疼,她也必须冷静。只是费力地诊脉之后,乐柔心惊,亦是吓得一身冷汗,不免一阵晕眩。连城璧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狠?那些给他台阶下的话,分明已经说得很清楚了,众人不会有非议,他为什么还要如此?

乐柔震惊而心疼地看着连城璧,声音颤抖。“为什么?为什么要这样?你真的不要命了吗?”

连城璧却挣扎着说道:“不管怎么样,今日我都不可以丢脸,我不能输,我不能让璧君受辱,受伤。不能……”说着,他咳嗽,血又不住。

乐柔心里难过,流着泪道:“你只是为了她,连命都不要吗?可是,她珍惜吗?在意吗?”

一提到沈璧君,连城璧口中便念着沈璧君的名字,这是他心中永远的痛,而他也因此变得更痛苦。张大嘴巴呼吸,连城璧却有种生不如死的感觉。只是此刻有乐柔抱着他,他却无比安心,即使要死,也没有死的恐惧。

乐柔如今动弹不得,她需要帮手,需要一个武艺高强的帮手,她还需要可以赶快分身,去为连城璧熬药。可是现在,她除了能为连城璧擦汗擦吐出的血,却没办法为他减轻痛苦。她着急想救连城璧,可是只有她一人,凭她一己之力,什么都做不了。但是要是再拖下去,连城璧却可能虚脱而死。正在乐柔焦急万分,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,山门有人来报,说是有个叫商子旭的人要拜见少主,乐柔知道,她等待的希望终于出现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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